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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视当代山东随笔散文的“地形图”

作者:烟台文艺网 更新时间:2014-12-05 14:41

  检视当代山东随笔散文的“地形图”

  何志钧

  (刊载于《山东文学》2013年7月第7期73-75页)

  【提要】当代散文书写的随笔化趋势不容回避。随笔写作是新时期以来山东散文作家的强项。刘烨园、简默、王月鹏、逄金一、路也、赵方新等散文作家的大量作品实际上都可以归入随笔一类。刘烨园的随笔散文以思想的深邃冷峻、血性与良知充盈、对苦难的反思和拯救之道的探索著称,简默(王忠)和赵方新都注重以随笔散文的形式书写乡村生活和人生感喟,但格调大异其趣。张炜兼具情性与理性、充满诗情和哲蕴的随笔呈现了作为一个作家的文化思索和学术追问。在山东随笔散文的画廊中,简墨、路也等清丽婉转的女性随笔同样可圈可点。为山东文学增添了几多细腻柔婉、轻盈明快的气息。

  如果说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和建国后十七年是中国散文发展的关键繁荣期。那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中国散文步入了一个新的繁荣期,并且余绪绵延至今。在今天,美文、随笔渐呈分庭抗礼之势。文化散文、学术随笔、大使随笔、法学随笔、明星随笔、名人随写缤纷陆离,散文书写的随笔化趋势不容回避。随笔作为思想者的文体,和普通的美文不同,思想、智慧的含金量更多,更多显露出学养、才情、理趣,在带给人诗意美感的同时,也让人获得知性的洞悟。

  随笔写作是新时期以来山东散文作家的强项。刘烨园、简默、王月鹏、逄金一、路也、赵方新等散文作家的大量作品实际上都可以归入随笔一类。刘烨园以其具有金属质感的思想散文在山东散文界独树一帜。他的随笔散文以思想的深邃冷峻、血性与良知充盈、对苦难的反思和著称,他重视诗意与启示、理性与反思、历史与现实、诗境与思绪、思想与生命的有机结合。刘烨园无疑首先是一个思想者,一个苦苦思索社会文化拯救之道的孤苦的先知。而“思想注定在厄运中蓬勃,在欢笑中枯萎”,他的目光总是穿透历史迷离的烟云,为现实的精神症结把脉,揭示出它的历史病根,对病态的粗痞文化痛下针砭。

  刘烨园更是人性良知火种的守护者。他拒绝遗忘,守护着苦难记忆,警惕着历史的阴影、人生的苦难、文化的灾难沦为记忆的盲点,他以《夜在当代讲述什么》《在我插过队的地方》《1966——二十年祭》《1971:生存何为》《当下粗痞文化的新根系及其它》《北京风雪:阴阳相证几层忧》《托咐》《致楠》等随笔与浑浑噩噩的世俗众生抗争。于是,在刘烨园的《法桐夜笔记》《旧站台》《不止一个四季》《红林问语》《领地》《脉的影》《致苍凉》等随笔中我们看到了除夕夜踯躅街头的思想独白者、在褐色山脉中的巉岩上回思往昔舔舐伤口的心灵伤者,雨声风声树声虫声中在“自己的夜晚”追问人生的苦思者。

  “自己的夜晚”和独语、苦思赋予了刘烨园随笔生命的深沉感,也注定会使他的随笔成为思绪的旋律,为了表现心灵的辗转反侧,他的随笔大开大合,流转自如,往往突破时空的局限、形式的陈规戒律,在历史、现在和未来的绵延之维上书写心灵的史诗,进行思想的流浪跋涉。这为他的随笔赢得了现代主义式的散文先锋时尚气息,但是在骨子里,他的精神是传统的、古老凝重的。他的随笔属于大地、历史、记忆。

  王月鹏的大量散文作品也具有明显的随笔性质,这些散文不是传统的美文,可称之为思想随笔或心灵笔记。它们多源自他的心历身感,笔调沉静。在《怀着怕和爱》中,他把对名著名家的诠释与自己的人生感悟融为一体,既有知识的理性美哲蕴美,也有人生的具象美情性美。王月鹏的散文为我们开启了一种新的心灵境界和人生视野,充满着人生的质感和心灵感悟的电光石火。王月鹏近年来一直在持续地写作“城与乡”的系列随笔,他的《影子》《葡园》等随笔逼视当代社会中触目皆是的城与乡、现代与传统的矛盾,对工业化、现代化的负面效应进行了深沉的审视,对城市化过程中渐行渐远的乡土文化背影投以悲悯的目光。

  简默(王忠)和赵方新都注重以随笔散文的形式书写乡村生活和人生感喟,赵方新的随笔散文集写的多是自己穿梭于乡村和城市的人生感喟,它以个人视角折射出了人世的变迁、社会的百态,濡染着故乡黄河、山野的朴拙气息(《翠微集》),而简默的随笔则带有黔南工厂和鲁南煤城的深深工业印记(《煤城词典》)。赵方新的随笔散文风轻云淡,让我们在乡村的宁静中找到了一方净土,慰藉着城市生活中疲于奔命的心灵。简默的随笔散文却总是夹杂着对现代文明的控诉和对城市化进程中乡野颓败的无奈,构思一波三折,笔触犀利,骚动不安。他的《三盏灯》《三张床》《时光九段》等思绪跳跃,一咏三叹般地渲染关于人生欲望的意识之流。从他的《医院》《生命凋零》《去北山给父亲送书》中我们可以嗅到死亡的气息,对生存的灾难、生命的无常的感喟和沉思为他的随笔笼上了浓浓的阴影。

  小说家张炜的随笔散文也可圈可点。他洋洋百万字的随笔堪与其小说创作媲美。它们是张炜心灵的印记、天地人生追问的结晶,张炜的随笔音容恬淡,灵动轻盈,这些随笔既有专题性的思考、阐述,也有即兴性的感悟、畅想,或钩沉野史,生发演绎。或阐幽释微,伸张传统。或针砭现实,反思人性。这些兼具情性与理性、充满诗情和哲蕴的随笔呈现了张炜作为一个作家的文化思索和学术追问。

  张炜的众多随笔佳作充溢着诗情,充满散文式的厚重绵长和诗性的机趣,他的随笔中高扬着诗人式的理想主义情调,总是从诗性的高度批判世俗。从这个意义上说,张炜的随笔书写延续了现代中国的美学浪漫主义传统。

  张炜随笔在对传统精神价值的追溯与捍卫、对理想人生境界的不断追求中显示了独特的现代性反思。张炜始终对实利化的现代物质社会充满警惕,在张炜的众多演讲中,古代齐国的国都临淄频频出现,临淄这个古代的大都市以其发达的商业、物欲的横流驱策引发了张炜对人心物欲的警惕与反思,在他看来,欲望放纵会将文化和人性彻底毁灭。张炜的现代性反思与中国的天人合一的文化传统、民间文化渊源、地域风情声息相通,又汲取了现代西方文化的一些精华。传统的东方智慧、恣肆纵横的齐文化传统、秦皇东巡、徐福东渡的传说在他的随笔中打有深深的烙印。如他所说“东夷的风会吹进我的书里,或者看得见或者看不见”(《在半岛上游走》),他的《伟大的航海家徐福》、《芳心似火——兼论齐国的恣与累》、《午夜来獾》均涉及了徐福东渡的传说,在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进行演绎渲染中体现了张炜的文化理想。在他的笔下,徐福不再是瞒天过海的避世者、心怀叵测的冒险家,而是理想、自由的追寻者和齐文化的捍卫者、秦王朝白色恐怖下所剩无几的自由思想种子的守护者。由此徐福与现代知识分子人文主义和理想主义的精神取向具有了某种契合点。

  张炜的随笔和他的小说一样洋溢着清醒自觉的生态意识,张炜向往融入野地,他众多的随笔中始终提倡人与自然的和谐协调,他对回归自然、倾听天籁无限推崇,他主张现代人仍应以一种自然舒展的方式与自然相处。

  文学历来是多元的,同样随笔散文的园地也从来就并非一枝独秀。在中国现代随笔文学书写的长河中,刚健之音与婉约清曲始终相伴相随、相互映衬。如果说男性作家的随笔书写多以江山社稷、往古来今、人生天地的宏大追思取胜,那么女性作家的随笔则更多侧重心灵抒写、情性细描,多以婉约、清丽、优美见长。在山东随笔散文的画廊中,清丽婉转的女性随笔同样为山东文学增添了几多细腻柔婉、轻盈明快的气息。 本名陈剑霞的女作家简墨的随笔作品清灵雅致、简单着墨,她的七部中国文化之美系列文集《京昆之美》《书法之美》《国画之美》《唐诗之美》《宋词之美》《元曲之美》《民乐之美》和散文集《二安词话》《山水济南》《清水洗尘》《诗意的城池》或留连于古典诗词,或感悟京昆之美,或着墨书画之美,或开掘民乐的精魂,或挥写家乡济南的湖光山色,都是典型的随笔,这些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随笔用散文写书法,用文字品国画,穿越于文学与艺术之间,以现代人的眼光、现代人的语言诠释古老的中国艺术,开拓了文化散文的新天地,在散文界独树一帜,给古老的中国散文带来了一股新鲜的清风,令人耳目一新。与男性作家的宏大书写不同,她的随笔更专注于艺术气韵、性灵之美,典雅而不乏轻盈,唯美而不失沉实。她的系列中华文化随笔散文与余秋雨等人的文化散文的沧桑感、粗粝质朴的书写风格迥乎不同。古典诗韵浸润了简墨的随笔,她的随笔作品充盈着珠圆玉润的东方艺术的熠熠光辉。在《书法之美》中,二千年中华书脉、三十四个书法大师都在她的笔下跃然挺立。颜真卿、苏东坡、赵孟頫都被她描摹的有声有色。

  在快节奏、高频率、纵横飞扬的现代都市生活中,古典的悠闲宁静、从容淡雅、葱茏诗意渐行渐远,女作家简墨的“中国文化之美”系列随笔散文可谓是现代中国人的文化失血焦虑和追寻赓续文化传统、古典精神的自觉热望的表征。简墨以她的随笔连接起了现代人生活中断裂了的往昔与当下、传统与时尚,使古老的琴棋诗画再度走进了现代人的生活,将焦躁紊乱、利欲熏心的现代市井人生变得简洁透明,诗意而纯净。她追寻的不仅是一种东方情调、中国文化精神,更是心灵的澄澈,是古人与今人、人与宇宙自然的心与心的沟通、神与神的会通,是一种纯净澄明的人生境界。

  网名月转妆楼的女作家林纾英的随笔散文同样葆有着古典遗韵和女性情怀,她的系列古文化随笔深得宋词的柔婉幽怨神韵。林纾英对古体诗词颇多会心,通格律音韵,他的随笔在行文中也常常夹杂自己写作的古体诗词,作品古色古香,很有古典气韵。身为警察的林纾英在她的文学书写中却很少职业的印痕,她的随笔作品取婉约一路,柔婉似水,缠绵悱恻,倾心彩绘女性性灵,关注情感纠葛,充满人间气息。同是中华古典文化随笔,但与简墨随笔纯化心灵的艺术文化精思不同,林纾英的随笔显现的更多的是一种私人情性、女性情思。她为双卿而憔悴,品易安之凄美。她的个性气质、她对历史上才女情感和性灵的深入体察本身也与宋词的意境非常合拍。宋词的优雅、宋词的忧伤、宋词的浪漫、宋词的私密也深刻型塑了她的随笔散文模式。在她的笔下,南宋的朱淑真、李清照、清代的贺双卿、近代的冯小青个个充满宋词的幽怨,洋溢着宋词的艳丽,像宋词般细腻。即使写的是历史上的男性人物,如文笔纤细精致的北宋词人张先、一代文豪欧阳修、宁负如来不负卿的情僧仓央嘉措,她关注的也是他们社会地位之外的情感波折、心路历程,大肆铺排的是他们的“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于是她笔下的这些男性文豪身上也洋溢着浓浓的宋词式的缠绵悱恻情调。《万叶千声皆是恨》中她走进欧阳修的情感世界,透过史书上所做的北宋时期著名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和诗人的生硬评价,剥离出了他妍美幽约、哀感顽艳的情感内质。在她的这些系列古文化随笔散文中,林纾英总是把自己的情感揉进文字,把意象浸泡在自己的灵魂中,作家的性灵与作品中人物的情感纠葛由此缠结融汇,变得难以区分。当她写仓央嘉措时,她写道“这一日,我站在纳木错湖畔,不为凭吊,只为仰望你的大成。这一月,我轻念你的诗词,不为平仄,只为重温你的圆满。这一年,我走过了你曾经的路径,不为葱郁,只为丈量你生命的精彩。这一刻,我敲打着心灵,不为取舍,只为刻录下你佛前爱的真言。”在《潸然看断梨花落》中,才情俱妍、红颜薄命的南宋才女朱淑真一路走进了作者的内心深处,令她深深感惋,扼腕叹息:“遇到你是我人生最美丽的邂逅”。“遇见你在那个多情的季节,总似我多年的梦寐,多少次虚拟的想象与你牵手的百景千情。”缠绵悱恻的情感题材、如诗如画的细腻文笔、追思感怀的思古幽情使得林纾英的散文具有着浓浓的古典气韵,特色鲜明。

  人性和情恋作为文学永恒的书写对象,尤为女性作家青睐。以“江心洲之歌”名噪一时的女诗人路也更擅长以诗歌传达女性性灵的幽微灵犀,她以清灵之音直抵人类情感和生命的绝美胜境,把世俗化的爱情写的有声有色。相比于诗歌、小说创作,她的随笔散文要少的多,但也很值得一提。有别于简墨知性、优雅、纯净的写作风格,也有别于林纾英重叙文人与仕女的古老爱恋悲剧的钩沉之笔、思古幽情,路也的随笔散文既有诗人的慧心慧眼,更有日常生活的平常心。确如刘传霞所言:诗歌中的路也是唯美、浪漫的,小说中的路也是尖锐、犀利的,散文中的路也却是平和、温情的(刘传霞《情感与思想的音符从城堡中飞出》)。一反她诗歌的理性主义情调、张力四溢的诗语、优雅优美的情思,路也的散文充满生活的烟火气,总是以随笔化的絮语娓娓讲述自己以教书为职业的日常教学生活(《上课》)、写作中的感悟(创作谈《诗歌腌渍的果脯》)、日常的病痛(《春天的急诊病历》)、朝夕相处的城市(《贤良的济南》)、旅行中的感惋(《去西安》)、对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的反思(《词语的诅咒》),在质实的文字中显露出过人的机警敏锐,将生命体验、人生感悟与文思、才情、理趣融汇为一。有别于简墨,在她的眼中济南更像是一个贤良女子,满怀柔情。单调的日常教学在她的笔下也能写得有滋有味、扎实凝练。赤手空拳去教室的她仅仅带着一只拇指大小的U盘,这唯一的道具在作家的笔下俨然是“武林中人身怀暗器,该是飞镖或梅花针之类”,长年累月以舌耕为业竟使两片嘴唇磨薄了许多。病中输液也被她大加生发,中西药的液体俨然是在“对偏执的人生观进行慢条斯理的修正”,“疏通被郁积的思想和情感所堵塞的经络。”(《会祈祷的液体》)。创作谈《诗歌腌渍的果脯》既有诗的精致,也有理性的剖析,别有一种穿透力,她写到:“我对世俗生活充满热爱。我的本意在于生活,我是因为生活而写诗的,我一向把诗歌看成生活的副产品。可是很不幸,到了最后,总是生活失败,诗留下来。这样就渐渐地造成一种错觉,仿佛我是为了写诗才去生活的,生活竟成了诗歌的副产品。”“当一个人把诗歌精神跟生活观念不小心混为一谈了,这将是诗歌的幸运和生活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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