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学的执著歌者与守望者
名家侧影萧平侧影文章目录
何志钧:《当代文学的执著歌者与守望者》 56/
仪文卿:《行走在美的路上》60/
萧平:《童话中的幻想和美》63/
张 炜:《烟台有萧平》66/
矫 健:《萧平老师》66/
安家正:《卓尔不群宋萧平》71/
李世惠:《祝公寿共诗书久》73/
附:萧平主要作品目录76/
当代文学的执著歌者与守望者
何志钧
(鲁东大学文学院,烟台,264025)
(刊载于《时代文学》2013年1期56-60页)
对于现已年届87岁高龄的老作家萧平先生来说,文学是伴随他一生的挚友。
1954年萧平的处女作《海滨的孩子》在《人民文学》上刊载。时年,萧平28岁。这篇小说为萧平带来了空前的文学声誉,不仅获得了全国第二届少年儿童文艺创作一等奖,而且在20世纪80年代成为我国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编选的亚洲优秀儿童文学作品选的唯一作品。从写作《海滨的孩子》起,萧平从事文学创作迄今已达60年。十年浩劫中,萧平被迫搁笔,新时期之初,他重返文坛后,一篇带有伤痕文学印记的《墓场与鲜花》又为他赢得了全国首届短篇小说奖。20世纪90年代,离休后的萧平仍然文学热情不减,宝刀不老,相继写出了《归来》《翡翠鹦鹉》《三万元》《金窑主》《绝笔》《下车伊始》《春闺梦》《瑜伽大师和他的徒弟》等一系列新作。这些作品同样为他不断带来新的文学荣耀。《归来》获得了中国作家协会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征文奖,《翡翠鹦鹉》获第六届百花文艺奖,《村长》《拉拉环》获山东省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70周年征文奖等。说他是当代文坛的执著歌者和文学的热忱守望者,可谓恰如其分。
萧平一生创作的小说在四十篇左右,其中多数叙写的是战争年代和建国初期的社会人生。这其中又以儿童文学的创作成就最为突出。提起老作家萧平,人们首先想到的往往是他著名的短篇小说《海滨的孩子》(《人民文学》1954年6期)和中篇名作《三月雪》(《人民文学》1956年8期)。此外,《玉姑山下的故事》《一天》《除夕》《墓场与鲜花》等作品也产生了很大影响。萧平自己曾说他文革前写的小说“数量很少,但引起的风波却很大”[1]。
萧平的许多作品有着确凿可考的原型,如《村长》中那位剪着齐耳短发、从容淑静、精明能干的女村长瑞芝的原型乃是1947年乳山流水头村的女村长于瑞之,当时萧平在流水头村当小学教师,做支前工作,这位工作很有一套的女村长给她留下了深刻影响[2]。而《三月雪》中清香四溢的“三月雪”也是脱胎于至今仍屹立在乳山冯家镇瑞木山村,每年春日里花落如雪,香飘数里的百年“四月雪”树(又名流苏树)。1949到1950年,萧平曾在瑞木山村小学执教,这株日后走进他文学世界的“四月雪”和他曾朝夕为伴[3]。可以说,萧平的作品来源于沧桑巨变的社会生活,来源于历经人世波折的人生感怀,来源于他澄明素净的文学性灵。这些作品真切记录了他在人生不同阶段的身历心感,折射出了百年中国的社会人生百态和世相人心变迁。萧平1926年出生于山东半岛的乳山县,曾在哈尔滨做了5年学徒,之后回到家乡乳山任小学教师,1944年参加革命工作,解放后于1951年进入山东师范学院中文系学习,毕业之后受时代感召志愿到绥远省归绥市当老师,在内蒙古一带工作达18年之久。1955年教育部抽调高等学校一些年轻教师去进修,借助这一机遇,1955年到1957年,他在北师大中文系学习了两年。1971年萧平调回烟台师专工作,历任烟台师专中文系教师、中文系主任、烟台师范学院院长等职。这些丰富的人生阅历成为了萧平从事文学创作的宝贵资源。萧平12岁时离开家乡,随小姨和姨夫到哈尔滨做了5年学徒,学照相和电工,早年做学徒时寄人篱下的凄苦艰辛和积累的社会人生阅历在他的《啊,少年》《光荣》《归来》等许多作品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这些作品中的主人公都有过在东北寄人篱下当学徒的受气经历,当学徒期间结识的日本洋行职员、日本少女、白俄少女、神秘的进步青年不仅为作品带来了浓郁的异域情调和传奇色彩,而且直接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成为影响作品中人物命运巨变的重要触媒。在这个意义上说,东北学徒不仅为萧平的许多作品设定了故事发生的背景,而且在作品叙事中承担着“行动元”的功能。在1987年写的《啊,少年》中,萧平少年时代哈尔滨学徒的记忆挥之不去,作品中那位坚韧、善良、上进、吃苦耐劳、嫉恶如仇的电气行学徒高昆良简直就是作者的化身,从他的孤苦求索的人生经历中不难看到作者少年时代生活的踪影。《归来》中日本少女夏子从无家可归到有家难归的尴尬人生遭际也与侵华战争、沈阳、杂货铺学徒缠绕在一起,难解难分。在《光荣》中,李洪杰16岁时到大连洗衣铺当学徒的经历为他日后打入日军便衣班提供了契机,也深刻影响了他之后的人生轨迹。
萧平在东北、内蒙、胶东等地都生活过多年,这些地域千姿百态的山光水色、民俗风情在他的笔下鲜活地葳蕤、舒展着。20世纪50年代萧平在内蒙古做教师多年,北国草原和边陲荒漠的荒寒风光、阴山脚下的风土人情、内蒙的生活经历与体验在他的《驼迹》《阴山风雪夜》《童声》《墓场与鲜花》等作品中多有体现。《童声》中暗夜中行走在阴山古兵道上的城北麻花板少年是那么的勇敢、热心,周身散发着暖意。《驼迹》中大自然外在的荒凉粗粝与它赋予西北人的粗犷浑朴、坚忍不拔的内在精神浑然一体,不由人不感慨系之。《阴山风雪夜》既以传神之笔绘写出了阴山风雪夜的严峻和残酷,也使机智能干的蒙古族少年吉嘎格外引人注目。在《驼迹》、《墓场与鲜花》中,荒寒萧瑟、激流污浊、夕照苍凉、冰天雪地的北国风景与作品中畸形压抑的时代氛围、丑陋扭曲的残缺人性更是互为表里,相互映照,让人过目难忘。
不同时代的世态人心、时代精神、人生取向、生活方式、价值标准甚至娱乐时尚也都具现在他不同时期的作品中。《三月雪》《村长》《归来》《拉拉环》等作品让我们真切感受到血与火的战争年代的残酷和艰辛,从《圣水宫》《除夕》《一天》《寂静的黄昏》等作品中我们不难感受到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人间气息,这些作品呈现了那些年代多滋味的人生景观。萧平晚年的作品和以往作品有很大不同,这不仅有个人年龄、心态方面的原因,也与社会状况、时代精神、社会心理的剧变不无关联。他晚年的作品宛如杂树生花,五色斑斓的社会生活都被他接纳,杂陈在他的文学世界中。萧平这一时期的作品有着浓郁的当代文化气息,在杂沓烦乱的众生相中隐含着悲凉和冷峻。《春闺梦》虽然取材旧时人事,但明显打有当代的印记,写法、视角、趣味都别有一些时尚的因子。《翡翠鹦鹉》写的豪奢迷离、富丽堂皇,聚焦于商品时代的消费时尚,洋溢着浓郁的都市气息,又不乏对丰盛的“物化”社会的冷眼远观。《三万元》和《金窑主》则逼视商品大潮冲击下甚嚣尘上的拜金主义风气,写出了物欲横流中人心的难测和人性的尴尬。
《下车伊始》《中秋节》《驼迹》《三月雪》还打有作者在高校从事教学和管理工作的人生体验的深深印记,也让读者从中强烈地感受到从建国初到文革十年再到新时期高校的变迁和高校中的杂沓人事。《三月雪》让我们感受到建国初年高校中蓬勃向上、健康清明的气息,《驼迹》、《中秋节》则为我们呈现了身处浊流和劫后余生的高校教师的生存状况,把特定时代中的高校景观描绘的形神兼备,别有一番苍凉凄婉情调。而《下车伊始》则让我们重温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社会转型期高校的问题丛生和艰难行进。
如前所述,萧平最偏爱的还是他早年创作的作品,这些作品文笔简洁,情调明快,视角独特,匠心独运,可圈可点,在萧平创作这些作品的20世纪50、60年代很值得一提。建国后17年的文学无可避免地打有深刻的时代烙印,总是弥漫着浓重的意识形态意味,昂扬着强烈的革命情怀,殖民记忆、解放叙事、战争景观、乱离世相在当时作家的作品中挥之不去。当今天我们回首审视那个时代的文学时,我们会强烈地感受到那个时代作家共有的一贯创作追求,即把个体人的命运遭际与时代的革命洪流、社会的沧桑剧变连为一体,在现实社会变革的阔大背景中塑造动态变化的人物形象。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那个时代的作家在创作中是千篇一律、千人一腔的。就拿萧平来说,在同时代作家中,他的创作个性、审美追求、艺术手法、言说方式就非常独特,大致说来,他的艺术风格与选题视角和孙犁、茹志娟、汪曾祺有些相似,而与徐光耀、管桦、冯德英、梁斌、周立波等人大为不同。萧平出生于胶东半岛的乳山县,少年时代曾做过学徒、小学教师,解放后又先后进入山东师范学院中文系和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学习,是新中国建国初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他又长期在大学中文系执教文学理论和美学课。这种独特的个人阅历、文化素养客观上使得萧平与同时代的许多作家有着颇为不同的题材定位和审美取向。对文学的理解、创作中的用心自然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和孙犁、茹志娟类似,《三月雪》、《玉姑山下的故事》等萧平的重要作品也写得清灵凄婉,清新淡雅,宛如一曲清歌。和徐光耀、管桦、冯德英、梁斌、周立波等人正面描述抗日、内战的艺术视角和表现技法不同,萧平的许多作品多通过侧面描写烘托的手法表现战争。在他的作品中,战争被虚化了,被背景化了,战争成了人物命运变化、人物性格生成的触媒。如同《苦菜花》、《黎明的河边》一样,《三月雪》中也充斥着那个时代无法绕开的血雨腥风、战乱流离,讲述的也是一个悲沉的故事。小说中,抗日战争最艰苦卓绝的1943年,革命者刘云和周浩深入敌后工作,刘云不幸牺牲,在艰苦残酷的斗争环境中,刘云的女儿小娟(李秀娟)辗转流离,最终成长为了新中国第一代共产党员。但是,《三月雪》并没有浓墨重彩地正面描写小娟在血雨腥风中艰难成长的人生历程。对于小娟在艰难时世中如何成长起来,作品并没有大肆铺陈,而是做了虚化处理。如烟往事俱皆通过周浩的回忆侧面揭示出来。《于文翠》同样也采用了倒叙手法,作品中的人事纠葛都是以过去时式的追忆与反思引出的。这为萧平的作品赢得了轻灵、悠远的诗韵和沉静、感惋的追忆返观情调。《三月雪》《于文翠》如此,《玉姑山下的故事》也如此。在《玉姑山下的故事》中,作者始终浓墨重彩描写的是良子和小凤心有灵犀的朦胧情恋,小说俨然是一曲清新优美的恋歌。作品一开始就以追叙手法把我们带回了遥远的童年,“我童年时代的许多美好的记忆都是跟我姥姥家分不开的。姥姥家的村子很美,那里有长满了松柏的玉姑山,有终年流水的蓝河。”就是在姥姥家,在桃花梨花盛开,麦田葱绿,云雀啭鸣的果园里,良子遇到了三舅家唱起歌来婉转动听的小凤。两人情投意合,两小无猜,经常一起跑到玉姑山顶爬上望父松瞭望茫茫大海,观赏太阳西沉时千变万化的云霞。然而,就在此处,作者笔锋一转,在旁敲侧击的言说中夹杂了无限的沉重。三舅母含恨早逝,三舅一人拉扯小凤长大,三舅穿的破烂褂子补丁钉的老厚,他不说不笑,白天埋头在果园刨地,晚上呆坐在庵门前抽烟。传说中的玉姑望父与现实中的小凤父女相依为命形成了一种互文关系。再接着,庵子里炕上出现了四五个生人,果园里传来蹊跷的脚步声、拍巴掌声,雨夜中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农民暴动,三舅被砍头……,国破家亡的乱离景象侵入了轻灵的田园牧歌中。由此小说既把小我和大我、国运与家运、情恋纠葛与社会沧桑糅合在了一起,同时又使作品显得唯美、空灵,避免了长期以来战争文学写的过实过死,血雨腥风,满目凄惨的缺憾。
与当时作家过于注重情节营构、重大题材刻绘的创作倾向不同,萧平的《孩子与小猫》《一天》《除夕》《玉姑山下的故事》《第十八个》等作品更重视对人物复杂微妙的内心体验和心理状况进行描摹表现,更多地关注沧海横流中的形形色色的微弱个体的情感轨迹,而不是煞费苦心地去设计丛生的悬念、一波三折的故事情节。诚然,萧平的多数作品与十七年文学高度政治化的追求和文学的崇高理想并不相悖,他的作品同样有着宏大的主题、昂扬的革命精神、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情调。但他的《三月雪》《玉姑山下的故事》等作品更多地把战乱、灾难、解放背景化了,而人物复杂微妙的内心体验和心理状况则被凸显出来,被放置在前台进行细致入微的展绘。这种微观美学、微观政治学的创作诉求和微小叙事的写作视点显然源于他不同于许多同时代作家的独特审美追求和艺术理想。萧平在创作中更关注的是置身于革命洪流、战乱流离、社会冲突、时代剧变中的微小个体的心灵波动、情感痛楚、命运否泰,他总是把大写的政治、大写的革命和小写的个人、小写的情性有机结合起来,既不只见时代、社会、苍生、社稷,因宏大叙事而废个人、情性、生命与肉身,也不只关注个体、市井,只描绘弱者的战栗、村野的悲欢、亲情的感恸,因儿女私情、邻里纠葛、个人悲欢而废天地人生的终极思考、社稷苍生的命运探索。他的作品更善于从小写的个人的人生波折入手,开掘出凝重的社会题旨,折射出时代的剧变、世道的曲直、人性的正邪。萧平的作品在当年之所以屡屡曾被斥为“和平主义”、“人性论”,正是因为他更关注沧海横流中个体人生的悲欢离合、时代大潮裹挟着的个体的灵魂悸动、命运倒错。他从不不切实际地人为拔高笔下的革命者,把他们抽象化、空心化。《三月雪》中刘云的敌后工作和牺牲没有被神化、圣化,她衣着朴素,完全是农村妇女的打扮,眉宇间显出聪慧、善良、刚毅的神情。她对深入空白村的激动忐忑,她对女儿的关爱,为女儿把旧军衣精心改制成合身精干的棉衣都显示了她作为一个普通妇女和贤惠慈爱的母亲的一面。周浩对战友的思念也萦绕在作品的始终,和同时代的作品相比,显得格外“儿女情长”。小娟在妈妈牺牲后也没有被简单化地处理成“化悲痛为力量”的革命后继者,作品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小娟在失去妈妈后的无限悲痛、无限思念。她站在门口,流着泪,呆望着迷蒙的远山和几朵暗淡下去的红霞的场景让人久久难忘。《玉姑山下的故事》对人物心理的刻绘也颇显功力。小凤对良子的好感、思念、期待、羞涩、刻意的避讳都被工笔写来,细腻入微,惟妙惟肖。作品中的三舅沉默寡言,然而小说却在只言片语、举手投足间凸显了他的性格特征,展示了他的精神心理,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三舅很少用语言表达对小凤的挚爱,但他自己吃地瓜,却把包米饼子留给女儿吃。自己穿钉补丁的烂褂子,却给女儿穿崭新的蓝底白花的衣裳。看着女儿穿新衣裳的快乐神情也会难得地撇嘴微笑。由此,一个慈父形象跃然纸上。作品后半部分,三舅牺牲、小凤成长为女八路的结局也前有伏笔后有照应,与人物性格刻绘、心理展现相表里。作品开始出现在蓝河边的挑筐子的陌生人、小凤在果园里的守望,作品后半部分姥姥交代说人们传言三舅在当窝主,可她觉得又不象,还是过去那个穷样子。作品最后良子偶遇日寇大扫荡中纵马疾驰而过的女八路小凤……,都在扑朔迷离中为三舅、小凤性格的型塑、命运的交代奠定了基础。而《拉拉环》、《光荣》中身负特殊使命的地下工作者也像常人一样有着彷徨、恐惧、担忧、无望、委屈,也要经历一个由普通百姓、普通士兵到特殊战线上智勇双全的神秘战士的艰难蝶化过程。《绝笔》中坚强不屈,被日寇残害的乡村教师、《令子》中憨厚愚钝、“缺心眼”,却又重情重义,日后成为镇定沉着的革命战士的令子都被塑造的真实自然、平易近人、土里土气,充满人间气息,毫无牵强之处。《我们的“司令”》《童声》《夏夜》《孩子与小猫》等叙写和平年代生活的作品更为我们展示了一曲曲人情美、人性美的性灵之歌。《我们的“司令”》中,家境窘迫的小牛倌为了帮我们出气而捅了漏子,丢掉了赖以糊口的营生。《孩子与小猫》中孩子和小猫同命相怜,昭示了生命中的凄苦原本息息相通。《无常》《招弟》更以传奇化的文笔把普通人命运的无常、生命的盈亏、心灵的无奈、人生的凄苦挥洒的淋漓尽致。在红色文学盛行一时的20世纪50年代,《海滨的孩子》尤显另类、独特,它没有为“加强思想性”,迎合当时的写作时尚而嵌入“两个孩子对反革命斗争的情节” [4]。而是浓墨重彩地描绘了乡村少年的冒险与惊恐、勇敢与卑怯、欢乐与向往,展示了乡村少年原生态的复杂情感世界,讲述了一个象大海一样空灵的充满童趣的故乡旧事。
17年的红色文学为我们塑造了大量栩栩如生、各具神彩的文学形象,如果说徐光耀、管桦善于塑造革命大潮中成长的男孩形象,如活泼淘气,童趣盎然的张嘎、机智镇定的小英雄雨来,孙犁的作品长于塑造少妇形象,如勤劳贤惠、坚忍的水生嫂等,那么萧平的大量作品则为我们提供了一大批天真烂漫、纯洁高尚、积极进步的少女形象。他笔下塑造的最有艺术魅力的形象多是少女:李秀娟、小凤、于文翠、陈玉英、小英……,萧平还自觉地在过去现在未来的绵延之维上塑造几代少女形象,展现了几代人继往开来的人生轨迹。《三月雪》中的李秀娟由一个懂事的儿童成长为了共产党员,《于文翠》中活泼纯真的于文翠成长为了青妇队的副队长、军医。《玉姑山下的故事》中的小凤也同样由一个孤儿成长为了坚毅的女战士。他们是与革命战争年代的烽烟一同成长起来的新中国第一代少女。而《圣水宫》中的陈玉英这些第二代少女则生逢新中国的和平建设年代,作品中从小生活在古庙中,张口张天师,闭口雷公雷母的还俗道士的女儿陈玉英后日幸运地成长为了一名人民教师。大量少女形象的塑造为当代中国文学增加了几多柔婉、几多清丽。也使萧平的儿童文学作品更多了一种轻盈、圣洁、素净的审美情调[5]。
萧平的文学创作和50、60年代出身社会底层,知识素养相对薄弱的中国老一辈作家相比更多一些学院派的优势和独特性,在他的《无常》《招弟》《拉拉环》等作品中我们固然也可以觅见传统说唱文学、民间故事、地方曲艺、地域风情、乡土人生的一些印痕,但他更多的受到的是五四以来的新文化传统和大量现代作家的影响。作为文学理论和美学教授的萧平对文体革新、创作技法改进、审美特性凸显更为自觉,他的文学观念和审美追求中更多现代性的质素。这使他在一生的创作中始终积极探索,总能别出心裁,他的创作中总是不断显露出一些与同时代、同龄作家有所不同的新鲜因素。如果说如前所述在萧平的《三月雪》《玉姑山下的故事》等作品中已经显示出了有别于传统故事小说的心理小说的一些新色调,那么《第十八个》《小丑何三》则更显独特,这些作品采用了类似黑泽明《罗生门》、福克纳的《喧嚣与骚动》的多视角复沓式叙事手法,把人情事态写的扑朔迷离、盘根错节,别有一番“现代主义”意味。晚年写作的《春闺梦》开始积极尝试运用第一人称变种叙述方式描情说事,很注意凸显叙述者的声音,作品创设了一种与陈陶边塞诗《陇西行》、程派名剧《春闺梦》等古典文本的多维度互文效应。对于一个出生于1926年的老一代作家来说,这些探索和努力显然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参考文献:
[1]萧平:《萧平作品精选》序言3页,河北少儿出版社,1997年版。
[2]郑华:《萧平与我的故乡》,《威海日报》2010-09-29(10)。
[3]郑华:《萧平的“三月雪”》,http://blog.whnews.cn/blog.php?itemid=221918&do=showone
[4]萧平:《我写第一篇作品》,《写作》1986年1期。
[5]何志钧:《略论萧平儿童文学的“另类”追求》,《鲁东大学学报》,2007年2期.